传承一组照片连起呼伦贝尔八十载，八十

纪录片丨年呼伦贝尔《兴旺的草原》（节选）

英國劍橋大學博士、人類學家埃塞爾·林格倫和她的助理兼攝影師奧斯卡·瑪曼於-年間在東北地區做田野考察時拍攝。年6月18日，《英國劍橋與鄂溫克大地——穿越世紀的回歸影像展》在內蒙古呼倫貝爾市鄂溫克博物館展出。

7月18日，英國劍橋大學向內蒙古大學和呼倫貝爾民族博物院贈送包括埃塞爾·林格倫拍攝的呼倫貝爾人文自然照片在內的內蒙古少數民族影像資料的儀式在內蒙古大學舉辦。一位90歲的敖魯古雅鄂溫克老人在照片中找到了2歲的自己，這是她感覺這輩子一件的最神奇的事情。

這些珍貴的資料涉及到呼倫貝爾地區的鄂溫克、鄂倫春、達斡爾、布裏亞特蒙古。從這個意義來說，這不僅是人類學家的資料，也是在呼倫貝爾生活的這些少數民族的珍貴的文化遺產。拍攝者在日記和考察手稿中對拍攝的每一張照片的時間、地點、對象、場景都有詳細記述，這些圖片解釋具有非常高的價值。

在20世紀上半葉，對東北地區少數民族進行研究的中國學者確實不多，可以說甚少。囿於設備等硬體匱乏，相關的影像、圖片資料更是不多。林格倫對中國東北少數民族的人文自然的影像記錄，並作為影像資料保存至今，這對今天研究東北民族歷史文化非常重要。

左：埃塞尔·林格伦／右：奥斯卡·玛曼和猎民合影

年英國劍橋大學埃塞爾·林格倫博士和她的助理兼攝影師奧斯卡·瑪曼在內蒙古東北部地區做人類學研究拍攝萬餘張照片和13個影像記錄片，涉及呼倫貝爾地區的敖包祭祀、班禪喇嘛、寺廟、集市、三少民族的游猎生活、傳統蒙古族村莊和定居點的日常等多方面內容。

年埃塞爾·林格倫來到呼倫貝爾。這一時期，她在海拉爾（今內蒙古呼倫貝爾市海拉爾區）租了一處房子，作為考察海拉爾及周邊地區的大本營。從年6月到年3月，林格倫在索倫旗（今鄂溫克族自治旗）對索倫鄂溫克族進行了密集的考察，尤其對重要節慶如每年一次的索倫敖包（瑟賓節、祭敖包，這習俗今天一直延續）儀式、甘珠爾節以及薩滿儀式特別感興趣。奧斯卡·瑪曼在林格倫考察期間一直陪伴左右，他本身亦是一位獵人，主要負責日常生活及後勤安排及攝影。

林格倫的照片屬於呼倫貝爾較早的圖像資料記錄，不僅記載了呼倫貝爾草原和大興安嶺森林曆久彌新的風景、巴爾虎人、鄂溫克和鄂倫春人的營地、達斡爾人、布裏亞特人、額魯特蒙古人和俄羅斯人的村莊，還留下了居住在那裏的社群和個人的生動寫照，其中有歷史人物，如官員、知名薩滿、摔跤手等，為當地歷史和社區傳說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也有林格倫和奧斯卡·瑪曼在旅途中遇到的普通牧民和獵民。許多老人至今還記得他們。在很多情況下，這批照片是這些歷史人物唯一的圖像記錄，至今之前人們還僅知道他們的名字以及相關的故事。

年，毡房前的三位妇女

可见当时女子在日常生活中不扎腰带

年4月3日毡房前的两个布里亚特人

林格伦和玛曼为途中所见的人物拍照，留下了大量的人物肖像图。他们不光对政治领袖、酋长、当地要员感兴趣，对普通百姓生活也很好奇，甚至与他们同行同住。从这些照片中，我们不仅看到时光在呼伦贝尔大地上流淌，还看见先辈的容貌、服饰、生活起居、宗教文化等等。一张张照片，成为了解当时社会时尚的方向标，人类学家、社会学家以及我们每个普通人，都可以从中解读他们曾经的生活、精神状态，解读出那一时期的社会生活和审美情趣。这些照片为我们打开了照亮过去的那一盏明灯。此时的影像，不仅仅只是景物的观照，也成了时代的载体，复活了我们对生活在呼伦贝尔草原各族先辈的记忆。

作为一位训练有素的人类学家，林格伦具有观察民族生态细节的敏锐眼光。除了拍摄那些具有冲击力的肖像外，她和玛曼采用多重角度，为我们揭示了某些历史事件的重要线索，拉近我们跟图片中人物的距离。比如远近闻名的贵萨满曾参与了达斡尔族著名的黄格萨满的祭祀仪式，此一现象支持了萨满教没有严格的“民族”或文化边界的观点。

林格伦和玛曼在伊敏和红花尔基（红花尔基国家森林公园）拍摄了最引人注目、震撼人心的照片，这些照片摄于年3月，在他们离开呼伦贝尔前夕。他们从海拉尔出发，向南经南屯（即现在的鄂温克旗政府所在地巴彦托海镇）、巴彦呼硕（天下第一敖包——巴彦呼硕敖包所在地，著名歌曲《敖包相会》歌唱的地方），到额鲁特蒙古人聚居地，再沿伊敏河上游前往红花尔基，最后来到翁根浩斯鄂伦春营地，亦是此程的最远点。回程林格伦和玛曼由翁根浩斯去了松博克拖及松根图，最后沿原路返回海拉尔。一路上林格伦和玛曼经过几个索伦、额鲁特、鄂伦春章京（旗基层官员）的重要驻地。这些营地有游猎及游牧民族惯用的仙人柱和蒙古包，但也有用实木搭建的木房子（一般为头人的居所）。

如今山丘、河流、草地依然如斯，鄂温克牧民一眼就能看出当年照片的所拍地；然而，上个世纪30年代的红花尔基和伊敏（华能伊敏电厂所在地）与现在又有所不同。首先，定居使在鄂温克旗生活的人们，无论在生产或居住模式上发生很大变化。

20世纪30年代初鄂温克和鄂伦春生活区主要是游猎游牧营地，零散地分布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另一个重要变化是人口结构的不同上个世纪20世纪前叶这里有很多俄国人，其中又分哥萨克人和鞑靼人及俄国犹太人。前者受当地文化影响，无论在风俗习惯或生活方式上都与鄂温克人类接近。俄国犹太人则是原中东铁路的居民，后迁移到红花尔基附近。有一位俄国“章京”（“章京”一词是满洲语“janggin”的音译，来自汉语“将军”。）甚至同当地的鄂温克人通婚。相反地，这些俄国人也影响了本地的鄂温克人和其他原住民，如采用俄式木屋及吸收俄国文化其它方面的细节。

年代呼伦贝尔

21世纪的呼伦贝尔

林格伦在各个地方停留的时间都不长，不过她那高大的高加索人特征显然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时，林格伦亦被当地人的服装和生活方式所吸引，尤其让她着迷的是翁根浩斯这个地方，她和玛曼拍了许多不同背景的同一个人的照片。这大概是20世纪前、中期数目最多的呼伦贝尔人物肖像照。

萨满也许是林格伦最感兴趣的文化。她曾有几次亲眼见到萨满做仪式，不失时机地观察并记录下来，她可能想尽了一切办法才有机会拍下这些神圣的仪式。即便离开了呼伦贝尔，她对萨满的研究兴趣依旧延续。多亏了林格伦，我们得以看到这个时期生活于呼伦贝尔的最重要的萨满肖像。她对萨满的兴趣跨越了种族界限，并不局限于鄂温克族或达斡尔族。她唯一没能访问的是努敏千最后一位女萨满，这位萨满在林格伦未及拜访前就与世长辞了。为弥补缺憾，林格伦带走了她的萨满服，这套服装至今仍妥善保管于剑桥大学考古学及人类学博物馆。她对萨满的研究也为后来的研究提供了重要参考。

林格伦图片集为20世纪30年代初索伦旗的社会生活状况提供了罕见而真实的写照。除了对牧区、节日、历史事件做了丰富记载之外，为当时的官员、牧民和猎民的日常生活研究留下了重要的线索，当中涵盖了从贸易到节庆及与之相关的家庭生活的方方面面。通过照片也可以看到人们的穿着打扮和房屋样式。这些照片强化了人们对于过去的记忆，在某种意义上揭开了已被遗忘的历史，或是人们对于过去的种种不同的想象。

马车上的别拉尔索科洛夫

年6月，赶马车的布里亚特人

另一个意外的发现是索伦旗人在装束上的巨大反差：满洲官服从头到脚布满装饰，普通牧民的穿戴则平淡无奇，这差别或许就像现在的城里人和牧民。当人们对“传统”与复兴的兴趣越来越浓时，鄂温克旗的人们会对这些平凡的照片产生出最大的兴趣。照片展示出鄂温克传统与现代服装的差别及其80多年的演变进程。

林格伦和玛曼是较早在中国北方边境地区做考察的外国人。他们所拍摄的照片见证了呼伦贝尔的历史、民族、民俗和文化，如其所是地将它们定格在一个特殊的历史时刻——在古老的风俗和传统游猎、游牧生活方式即将让位于现代化，社会历史的力量将从根本上重塑包括内蒙古呼伦贝尔在内的整个东亚地区。－年林格伦的考察就在日本对东北的侵略迫近之时，她们的考察也因为战争逼近而匆匆结束。

年，巴彦呼硕敖包

谁曾想到80余年后

巴彦呼硕敖包仍挺立于草原中

这些照片除了具有历史及民族学的价值，它们还对今天生活在呼伦贝尔的人们具有深刻的意义。这些照片是20世纪早期巴尔虎、鄂伦春、鄂温克和布里亚特人生活方式的再现，它们就像一幅幅真实的静态画面，展现了平凡的日常生活和节日的庆典，使我们瞥见当时的个人、家庭、男人、妇女和儿童、猎人和牧民、中国和俄国商人，他们如何生活和互动往来。这为当代巴尔虎、鄂温克、鄂伦春和布里亚特长者提供了丰富的视觉图像，他们将使用这一记忆工具去重温过去，作为父母和祖父母的传承人，用自己的声音继续讲述他们的故事。

莱布尼茨说过：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但另一语句俗语也同样精辟：历史总是如此惊人的相似。看到林格伦的照片，我突然想起贾宝玉那句话：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在哪见过，在梦里？非也。拍摄呼伦贝尔，我也拍了块20年了（作者：吴文杰）。从年起，我也用相机记录了呼伦贝尔人文自然，林格伦和玛曼考察走过的地方，拍摄的景观我也都去过，只是那时候还不知道，在80年前曾经有个英国人就拍摄过这些。因此，在看到她们的照片时，熟悉的场景、变迁的时代、延续的人文让我惊讶不已。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还是这片草原，还是这里的人们，变与不变，同与不同都在发生。我翻出自己照片，找出在同一地点、同一场景下拍摄的照片，一一对比，何曾相似，却迥然不同。想从中找出一些话题，悟出一些道理，瞬间的影像，定格流失的历史，老照片、新照片放在一起，更能显现影像的力量，更能展示呼伦贝尔80年变迁。

时间的力量使林格伦的每一幅照片变得沉甸甸，她严谨的态度，缜密的踏查，完美的记录，使这上万幅照片成为时间的金矿供后人挖掘研究。而我的拍摄只是凭着兴趣爱好，无意匹敌，只想在80年后的今天，用一点点色彩向林格伦博士致敬。

年代呼伦贝尔撮罗子

21世纪的内兴安岭撮罗子

年代呼伦贝尔萨满

在经历文革后，萨满传承几乎遭遇断代

年，巴彦呼硕敖包仪式：昂邦章京

年6月18日，鄂温克旗干部群众祭祀巴彦呼硕敖包

年噶尔桑和他的马

年7月，鄂温克猎民村村民与他的马

年马背上的索伦人

年6月18日，马背上聊天的蒙古人

年那达慕摔跤（博克）比赛

年7月呼伦贝尔市那达慕搏克比赛

年巴彦呼硕敖包前骑马转敖包

年6月18日，牧民骑马转巴彦呼硕敖包

年布库角勒在翁根浩斯

年2月，牵马的鄂温克青年

年满洲国时期，妇女和儿童的合影

年6月9日，梳妆打扮的布里亚特妇女和儿童

年，满洲国时期，索伦牧民帕格玛

年12月，鄂伦春妇女

年满洲国，通禄一家

年，通古斯鄂温克「哈木尼干」妇女和儿童

松根图宁恩库尔、呼尔热

21世纪的布里亚特人

他们的祖先于年迁徙到东北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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